斋鸦

同人:
冲斋/薄樱鬼
德哈/哈利波特
太中/太芥/织太/文豪野犬
智拽/明日之子乐团季

原创:
净瓷碗姑娘/栗原/游马

I seem to have an ocean hiding in my ear.
——旷野的莫利纳。

[1]五官缺失

[1]

五官缺失的少女,他看见。在校服裙一小片没熨平整的下摆边缘,两道尾部交叠的褶皱折出少女利落的下巴,竖纹的线条牵强落成长发,但这并不明显,也是即逝的。随着女生站立的重心不安地移至右腿,原本扮作下巴拐点的折痕削尖后是一柄匕首。就又不像了。

头顶仍然无声寂静,栗原用食指勾住椅旁的书包带子,眼神不太情愿地上移一点,窥见女生欲说还休的单薄双唇,不耐烦的情绪缓步升温。于是他拉开椅子起身,书包甩到背后的力度被他控制得如同在冰原上落雪,却还是把女生绷紧的肩惊出微颤。

“拒绝的话直接说也没关系的。”委婉的开场白。她绞着双手用力撑上他的桌面,关节僵直泛白,像一副离开支点就会散架的骨骼模型。“只是——”她刹住话音进行了一番无意义的斟酌。没有意义,因为她的措辞并不客气,“只是不要无视。嗯,就是这种惹人生厌的无视。”抬头对峙的语气倔强,“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看到那封信。”

“哦。”栗原轻皱眉。不包含一星点厌恶的成分,仅作无意识的困扰,就像被青草籽弄痒了鼻尖指腹自然地拂过去。

“诶?”

“看到了。”栗原颔首,在女生的错愕中头也不回地跑掉。用即便女生伸手也逮不着袖边的速度,近乎狼狈地逃离了她。

 

“我不想承认你是这么差劲的人啊。”

女生的哀叹穷追在他身后。

 

预感中本是更激烈的措辞,眼下的平和反倒让栗原感到意料之外的无措。她或许已经在哭,栗原想到。他忽然无比确信,像她这样的,分归为利齿的兔子一类的女生,断然会咬紧牙关不准许眼泪败北。红肿的眼可以不具备意义,对于兔子来说。若他的猜想当真,她会维持完美无缺的一份等待,直到告白被宣判死期的那刻。然后无限压抑地,用一本书,一沓面巾纸,或是右侧的小臂挡住脸无声啜泣,哭湿肘弯也不惊醒任何人。

这样想来,自己的确很差劲,这点上栗原并不否认。他甚至开始由衷期盼,某位女权主义者在下一个走廊口出现,把他的衣领拉到近前念他的罪状,像个正直虚伪的法官。“你让陌生的女孩子哭了。”然后那家伙毫不手软地揍上自己一拳,要够狠的才解气。

可惜没有女权主义者。至少他错失了下一个走廊口。栗原只有不断奔跑着,身边的景物投在眼底都是霓虹式的残影,碎花布剪破的色块。其中包括女生被风掀乱的黑色短发,那是错身时他用余光扫见的,以及微怯的唇线让他有那么一瞬觉得可爱。

那么——

梦里五官缺失的少女即将拥有嘴唇。

 

栗原扶着墙停下,在晕眩的天空下闭目适应了几秒。新的零件安上半成品总少不了一小段的磨合期。再睁开眼,少女添了薄唇的面部皮肤映在面前脉络嘈杂的一片新叶上,欲说还休。欲说还休,转而俏嫩开口。

他对此习以为常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,以怎样离奇的形态登场,栗原不认为这有保留凭证的必要。在连续失眠的第七个夜晚,他发现头脑中存在某种坚果墙似的顽固意志,它们间歇交织,以梦为媒介指使他的记忆去拼凑一张少女面庞。他打无谓的呵欠与之争斗,它们便派遣意象作头脑风暴堆叠灭顶。于是当塔罗牌、二次函数与愁容的国王挥长矛向他发起新一轮刺击——栗原举双手放弃抵抗。

 

不是出于软弱,栗原摇头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,相似的情节在什么电影出现过。去年深秋,蜷坐在盗版碟出租屋里看过的某部。主角是单相思锁扣上标准的痴情男子,为还原他的“一见钟情”,撕裂上百本时尚杂志里女明星的眉眼,竭力从中挑拣与爱人最契合的进行拼贴。结局是悲剧,无可挽回。但就在那刺啦的一声被不断重复,男子枯瘦的双手翻飞得自信莫名的某个节点上,栗原的内心仿佛无数红鼻头小丑起舞。拨浪鼓,扭动腰肢,滑稽欢快的音乐拉手转个圈儿。快速剪辑的手法,说不出的愉悦。

不过,也可能存在偏差。栗原将手兜在口袋里,抬腿将路边一个蜂蜜柚子茶的空瓶踢飞。或许是变态杀手毁灭报纸上仇人的脸也说不定,他盯着鞋尖发笑。无论是哪一个,都无比适合出租屋的小破沙发,以及最终将他驱走的劣质香烟与啤酒。

 

栗原确信他不属于单恋,复仇,投降中的任何一环。“拼凑”之于自己,就如同泡沫层之于碳酸冷饮,拉环之于绝配的易拉罐。在栗原的日常中,少女们呈现碎片式形态的几率远大于个体完整的,它们被分为“余光”的附属,“扫”的兼容,以及“瞥”的赠礼。而他只需从浅水洼状的脑内仓库里将它们打捞,晾晒或风干。

一眼捕获的小食店老板娘的眉,街拍模特的鼻梁,哦别忘了那个给花店天竺葵浇水的小妹,撩开鬓角长发后的耳廓被日光晒久会变得透白,让人想起玲珑扇贝,粉丝与蒜蓉一块儿烤熟的扇贝。

 

还有。

单衣纯色。裙子是被水泡软后的蓝。小指盖大的鞋如两枚赤豆从破掉的口袋遗漏。这是他没参与的,程序自动生成的零碎部分。少女抬高手臂伸了个瑜伽形式的懒腰,像滩上的人鱼倾斜而坐,裙底延出歇止的双足。

她掩住鼻翼偷笑,“咩——”

 

栗原权当在意识深处放养一群行为散漫的绵羊,失眠的夜里就挨个拎出来点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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